正月诗选 || 我能把黑暗的世界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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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原名郑树林，河北宁晋人，现居北京。IT从业人员。2016年开始现代诗练习，致力于写普通人看得懂的分行文字。曾多次在全国性诗歌大赛中获奖，当选《诗歌周刊》2020“年度诗人”。诗观：诗歌是一种善，诗歌是一种文明。

| 约稿、排版：罗永鸿

     正月诗选    
   我能把黑暗的世界看透  

致刀鞘

只有你不惧怕我的尖锐
只有你不嫌弃我的冰冷
只有你大胆地迎向我
只有你宽容地把我拥在你的怀里

也只有在你的怀里
我才能彻底安静
也只有在你的怀里
我才乖巧成，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如果，你在野外遇到一个披头散发之人
 
如果，你在野外遇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一个面对穷途嚎啕大哭之人
请一定不要把他当傻子
请一定不要把他当疯子
请一定不要问他为何而哭
请一定不要问他哭了多久
请一定要留住他
请一定要好生待他
 
他叫阮籍，三国时期魏国人
走了近一千八百年，终于走到这里



闪电

我曾目睹过闪电
是怎样击断一棵树
我曾目睹过闪电
是怎样击中一条河流
那炸裂的声响
那蹿起来的浪头
让我无时无刻，不心生敬畏

惟其如此，当闪电
理所当然穿过我的房子
当炸雷理所当然
从村东头滚向村西头
我都会泰然自若，不再惊恐

在闪电中，我能把
黑暗的世界看透
在闪电中我能做一个明亮的孩子
对我来说，已然足够



解剖

他们把那个十恶不赦的犯人绞死后
对其进行了细致解剖
他们想彻底挖出深藏其身的恶

他们打开了他的肝
他们打开了他的肺
他们打开了他的胆
他们打开了他的心……

他们什么恶都没有找到
最终，他们不得不用沾满鲜血的手
将它们又逐一缝合上



劈柴

它们被人从四面八方捡了过来
一个一个，接受斧头的拷问

长一点短一点有什么区别吗？
粗一点细一点有什么不同吗？

曾经的优点，现在正在成为它们的缺点
曾经的缺点，现在正在成为它们的优点

路

路，在我的前面
也在我的后面
我清楚，前面的路
与后面的路，都有着
明确的指向。它们
都能把我，带到一个
既定的终点
却又是完全不同的，终点

我见过一条条已经死去
或正在死去的路
也见过一条条
正在新生，或已经生成的路

我见过有人痛哭着
从一段歧路上折返而回
也见过有人
行至路的尽头，跪了下来

枯树

对他而言，光阴
越来越像是一把无情的利刃
他先是被剥去了性欲
又慢慢被剥去了灵光
被剥去了身高
被剥去了气力
现在，他又被剥去了光明
以及普通人正常思维

我的父亲，他越来越像是
一棵干巴的枯树
寂静地呆立在荒原
再难找到它昔日的生气

每一次秋去冬来
我们都担心它被北风吹断
如今，天气日趋寒冷
我们彼此再次紧张起来



锄头

木把掉了，只剩锄头
或者干脆说
只剩一块黑铁

我忽然心生困惑
是该为它安一个木柄
将其还原为一把锄
还是索性把它
丢进炼炉
锻造成一把剑

短一些没关系
就像荆轲拿的那种
能摄人心魄，就已然足够



谷穗

它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是被人丢到田里，生根发芽
孕育自己的新希望

哪怕被丢到石碾下面也行
被碾压，被淘洗，被吃
同时也被感恩，被铭记

最可怕的是现在的样子
一辈子困守在黑暗的角落
寂寞中慢慢地霉变腐烂，遗臭四邻



天葬台
 
天葬表演结束了
望着逐渐飞远的秃鹫
我依旧沉浸在惊恐之中
有人冲我笑了笑
脸上露出一丝鄙夷
 
我得承认，我和他们之间
的确是有隔阂的
我只看到了杀戮
只看到了血腥，只看到了残忍
而他们又只看到了布施
只看到了悲悯，只看到了仁慈
 
我们都用自己的片面认识
解读着眼前的一切
我们都用自己的成见
彼此蔑视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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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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